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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寫到水窮天杪,定非塵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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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春兒在第二天一早睜眼,看到喬瀚文於淩晨兩點發來的地址,以及簡單幾個字:下午2點。林春兒回了收到,以為這輪溝通結束了,卻看到喬瀚文又來了一句:“起太晚。”

早上七點半,他說她起太晚。

林春兒並沒有身為乙方的自覺,將喬瀚文晾在那,不回他消息。但那個定位她倒是很熟,宋秋寒所在的那個住宅區。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,究竟會愛到什麽程度呢?林春兒看到那個定位之時這個問題突然冒出腦海,大概就是方嘉莉對宋秋寒這樣吧,愛到與要與他住一個小區。

林春兒帶著夥伴們等在小區門口,她知曉喬瀚文的風格,所以早到了半個小時。果然,喬瀚文早到了,他透過車窗看到站在風中跺腳的林春兒,念了一句:“她倒是聰明。”王瑾聽他這樣說,向外望去,瞬間了然。林春兒真的是聰明,才見過喬瀚文兩次,就了解了喬瀚文的脾性。她吃過喬瀚文早到的虧,絕不會再吃第二次。早早的準備好,寧願在寒風中凍著,也不願再受喬瀚文的譏諷。

“讓他們上來吧。”喬瀚文說道。

王瑾下了車去招呼林春兒,四個人帶著器械上了喬瀚文的保姆車。喬瀚文今天難得沒有奚落林春兒,譬如你們公司連個車都派不起?車是有兩輛的,去出其他任務了,今天調派不過來。他看了林春兒一眼,她的臉被風吹的通紅,這會兒進了車,冷熱撞在一起,連耳根都紅透了。若不是知道她是什麽德行,這會兒恐怕會誤會她是因為見到自己臉紅。他發覺林春兒並不在意自己的容貌,她的那張臉之所以白嫩,或許是被老天爺垂愛。

林春兒一心想要今天順利,於是收起了爪牙,格外乖巧。依次為喬瀚文介紹了今天的成員,並說道:“以後這幾個人是固定為您這個項目服務的。我待會兒拉個群,有任何問題大家都可以隨時同步到群中。素材壓縮後也發到群中。”

喬瀚文朝他們笑笑:“辛苦了。晚上請大家一起用個便飯。”披上了一層溫文爾雅的皮,好像前兩次見面對人百般刁難的人不是他。

大家寒暄幾句後便安靜下來,林春兒擡腕看了看表,兩點了,門衛還不放行。果然甲方硬氣,倒是想看看喬瀚文對甲方是否也那樣的盛氣淩人。兩點零五分,喬瀚文拿起手機,對方接通後,他徑直說道:“你換人吧。”,連個客套詢問都沒有,而後對司機說道:“走。”對方似乎並未料到喬瀚文是這樣強硬的人,楞了一楞,迅速道歉道:“抱歉,臨時有點意外。我這就給門衛打電話。”

“親自出來。”喬瀚文臉色很冷,聲音更是應和了臉色,有冰霜。

王瑾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坐著,她了解喬瀚文,他自己習慣早到,也不許別人晚到,這是他的職業習慣。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甲方,大不了老子不幹了。他就是有這樣的硬氣。果然,方嘉莉親自來接了。

她畫著精致妝容,帶著一身甘菊香氣上了車,從容的對喬瀚文道歉:“抱歉,剛剛臨時有點意外。”

喬瀚文淡淡看了她一眼,而後看向車窗外。方嘉莉亦是見過世面的,並未因喬瀚文的臉色而難看,轉頭對王瑾說道:“瑾姐,咱們進去吧?”

“好。”

林春兒看到方嘉莉的側臉,她記得這張臉,是在宋秋寒家中聚餐時,宋秋寒拿出的那張照片。當時他說他有未婚妻,然後展示了這張照片。那時林春兒看照片只是覺得漂亮極了,而今再看,巴掌大的小臉,明艷動人。那氣質亦是十分出挑,與投行精英宋秋寒是有幾分般配的。或許宋秋寒對她的拒絕,僅僅是因為這是長輩安排給他的人,他並不十分願意任人擺布。但內心應是認同方嘉莉的吧?

方嘉莉此時也註意到了其他人,抱歉的朝他們笑笑:“抱歉久等了。”而後問王瑾:“這些是?”

“是負責Joe新媒體宣傳公司的同事們,今天一起過來拍素材。”

“哦哦。”她又笑了笑,而後轉過身去,並未認真打招呼。

喬瀚文回頭看了眼林春兒,她端坐在位置上,似乎並不在乎別人對她的輕視,眼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“林總。”喬瀚文突然開口喚她林總,這惹大家一楞。林春兒回過頭,不明所以看著他,聽他溫和說道:“待會兒拍攝素材,辛苦了。你能親自來,我很開心。”他這樣客氣,惹方嘉莉回頭看了林春兒一眼,目光隨和了些。

林春兒感知到他難得的好意,朝他笑了笑,像黑暗中透出的光,帶著一絲絲暖。

車一直向裏開,經過宋秋寒的別墅,方嘉莉叫了停。林春兒下車後看了眼宋秋寒的家,小院內的積雪平平整整,透過柵欄的縫隙看到陽光房裏尚姨的花已經蔫了。她想起上一次她來,尚姨在陽光房裏伺候花草的情景,宋秋寒的柔性抵抗,誤傷了尚姨的花花草草。自己不回來,也不找小時工。

方嘉莉的住處又兼了工作室,喬瀚文進門後去試衣裳,二倩等人在一旁架機器對腳本。她手中還堆著幾件事,於是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打開電腦專心處理工作。姜方路與她說有兩家公司提出私了,問林春兒是否同意。

林春兒回道:“不同意。”

姜方路發來哈哈哈:“就知道你是頭犟驢。”

“可以私了,但還不是時候。效果得拉滿。”林春兒回道。

“行。”姜方路發來一個定位:“周末出來喝酒。”

“好哇。”

而後是梁遇那個項目群,梁遇正在問:“那晚上十點?”

“十點我在飛機上。”宋秋寒回道:“不如下周直接見面碰?”

“也好。”梁遇答。

“好的。”林春兒回了兩個字。

“下周一來我公司吧,我讓秘書定好會議室。”宋秋寒發來一個定位,梁遇和林春兒又回了好。

林春兒今天話不多。她支棱著耳朵聽前面的動靜,怕素材拍攝出現什麽亂子。待喬瀚文換了衣裳,她便關了機走上前去。喬瀚文真是衣服架子,他身著一件古風對襟長衫,頗有“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無雙”之感。將那件原本普通的衣裳穿出了華貴之氣,像從史書上走下來的人。好看極了。

“如何?”喬瀚文突然回過身來問她。

林春兒一本正經:“寫到水窮天杪,定非塵土間人。”信口拈來,惹方嘉莉投來目光。這還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看林春兒。這才發覺這個女人似乎不一般,但她不知為何,並不喜歡她。

她這樣說卻惹喬瀚文笑了:“深谙商業吹捧之道。”

“我的真誠藏的這樣深?”林春兒說道,而後退出鏡頭內,問道:“我們從現在開始拍?”

“好。”喬瀚文早已習慣了鏡頭,並沒有因為拍攝改變什麽神態,他當真是屬於老天爺賞飯那種人。林春兒站在一旁認真看了會兒,看方嘉莉走上前去為喬瀚文整理衣裳,手落在他對襟漢服的暗扣之上,喬瀚文皺了皺眉頭。

王瑾看到了喬瀚文這個表情,便走上前去對方嘉莉說道:“我來吧。”

方嘉莉退到一旁,拿出手機拍了張全景照片發給宋秋寒:“我的國內業務起航了。”

“恭喜。”

她又拍了幾張工作人員的小圖發了過去,信息一直響,宋秋寒皺著眉點開來看,看到站在一旁接電話的林春兒,楞了又楞。

想了許久,才問林春兒:“在工作?”

“是啊。”林春兒回他。

“方嘉莉就是之前我父親電話裏提到的人。”

“啊…我知道啊。”林春兒並不遮掩她記得方嘉莉的事,這並不十分值得遮掩。遮掩了反倒令人尷尬。

宋秋寒想再說些什麽,可林春兒雲淡風輕,對此事並不介意。他甚至覺得剛剛那句解釋是多餘的,亦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對林春兒解釋這句。

“你怎麽會在那?”他又問。

“我司接了喬瀚文的新媒體宣傳工作,今天來拍素材。”

“喬瀚文不好相處,我與他一起打過球。”

“嗯嗯,還好,別擔心。”林春兒回完這句與二倩說了句話,這才又拿過手機:“方嘉莉真好看。”她如實誇了誇。

她說這句,宋秋寒又覺得自己的叮囑沒那麽必要。於是收起手機,繼續開會。眼前的項目數據一頁一頁飛快的翻,他認真的看,但精神很難集中了。林春兒從不在意任何一個在宋秋寒身邊出現的女性,她總是關心更宏大的事情,地球、宇宙、人類。那年的他時常為那些莫須有的傳言與林春兒解釋,她呢,總令他覺得他的解釋是多餘的。如今天這般。幹脆站起身走出會議室打給林春兒,林春兒正在方嘉莉屋內找了個地方曬太陽,接起語音小聲說道:“你不是在開會?”

“嗯。”宋秋寒嗯了聲,點了一支煙。他心情不好。

“你怎麽啦?”林春兒問道。

“你誇方嘉莉好看。下一句是不是就是這麽好看,又做服裝品牌主理,想不通我為什麽不同意與她的婚事?你肯定也想過,或許我不同意,僅僅是因為我不願被別人安排?”宋秋寒放完了連珠炮,覺得心裏沒那麽堵了。

林春兒被他說的有點蒙,反應半天,呃了聲。他懂讀心術?

“呃什麽呃。”宋秋寒沒好氣:“首先,一個女人好不好看,那是她的事。你覺得她好看,那也是你的審美,不是我的;其次,你別搗亂。”

“搗什麽亂…”

“你就是想搗亂。”宋秋寒有些不講理。

林春兒不敢再接這個話茬兒,能聽出來是真的在生氣呀。於是問道:“那你覺得什麽樣的女人是美的。”

“關你屁事。”宋秋寒沒好氣回她一句,什麽樣的女人是美的,你照照鏡子不就得了嗎?

林春兒嘿嘿一笑:“宋秋寒,尚姨的花快蔫死了。”

…宋秋寒一楞,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生氣?可拿她有沒有辦法,便說道:“你去幫尚姨澆花。”

“誒?”

“反正你就在隔壁,穿上衣服去。密碼061425。”

“哦。”林春兒哦了聲,宋秋寒的密碼好奇怪。穿上羽絨服與二倩和王瑾打了個招呼便出了門。宋秋寒家中三道密碼鎖,都是這個。她輸了密碼進了門,進了陽光房,拍了張照片發給宋秋寒:“小蜜蜂開始辛勤勞作了。”

宋秋寒消了氣,打了視頻電話給她,林春兒拿著小鏟子蹲在陽光房裏。冬日暖陽籠罩,她。她手擋在額頭遮住了光,將手機放到一旁,問宋秋寒:“你不生氣了吧?”

“你知道我生氣了?”

“你抽煙了,而且語氣很沖。”林春兒有點委屈,她就誇了句方嘉莉好看,就惹來他這樣大火氣,多少有些無辜。她覺得宋秋寒的火氣來的莫名。

“抱歉。”宋秋寒與她道歉,看到林春兒笑了,便靜靜看她給花拔草,又見她用小水壺接了水來澆。細細的水線送湖中灑出,惹陽光映出一道細細彩虹,有些美好。宋秋寒順手截了圖,待她澆了花,他看了看時間,該繼續開會了。於是又說:“林春兒,你不要胡思亂想。”

“什麽?”

宋秋寒不答她,徑直掛斷通話。將剛剛截圖的照片發給林春兒:“剛剛看到一道彩虹,比什麽都重要。”

宋秋寒結束了會議已是晚上八點,匆匆趕去機場,又看到方嘉莉的自言自語:“喬瀚文果然挑剔,他帶來了一個拍攝團隊相對專業。”

“今天有點累了,待會兒還是要改細節。”

“你在哪裏?明天我們一起晚飯好嗎?”

宋秋寒回了句:“明天有約。”

哪裏有約?不過是不想見人罷了。他並不十分想講話,於是戴上耳機。他不想見人可以尋借口躲了,林春兒卻躲不了。拒絕了喬瀚文兩次,這次無論如何該去了。於是在工作結束後帶著團隊與喬瀚文一起吃飯。喬瀚文選了一家相對安靜的餐廳,包間用餐,他做主座,林春兒和王瑾臨他而坐。

“要喝點酒嗎?”喬瀚文問林春兒。

林春兒搖搖頭:“酒量不濟。”她大抵不知她在那家酸湯魚館子與宋秋寒、陳寬年拼酒之時,那豪情萬丈是落進了喬瀚文眼中的。但他並未表現出來,而是偏著頭看著林春兒:“熱飲?”

“好的,謝謝。”

“其餘人呢?”喬瀚文轉過頭去看著二倩和兩個攝影的同學。

“可以喝一點。”二倩答道。

“那便一起喝點。”喬瀚文不再看林春兒。林春兒這樣的女人有傲骨,她大抵只與她合得來的人喝酒。比如宋秋寒。喝了口水後又問林春兒:“林總哪裏人?”

“春城人。”

春城。袁如也是春城人,宋秋寒是袁如的初戀,宋秋寒與林春兒一起喝酒。這絲絲縷縷的聯系竟帶了一些戲劇色彩,令喬瀚文頗感振奮。

“真巧,一個朋友也是春城人,方便問問你的年紀麽?若是相差無多的話,興許你們認識。”喬瀚文態度這樣和氣,惹王瑾看他好幾眼。

“三十二歲。”林春兒又答。

“哦~~~”喬瀚文點頭:“與袁如同歲。”他狀似無意說起袁如,林春兒倒不驚訝,他們身處一個圈子,認識是正常的。但她並不接話。

喬瀚文也不再與她講話,而是與二倩他們聊起了別的,譬如粉絲會,譬如個人喜好,諸如此類。林春兒坐在一旁,像是被按了靜音。安靜的聽他們講話,偶爾點頭附和。她極少這般。這些年不知經過多少社交場,她總能愉快的融入。今日這樣寡言,並非因為喬瀚文,她只是不想說話。沒有原因。這太不職業了。

喬瀚文三杯酒下肚,終於偏過頭看她:“心情不好?”他聲音很輕,耳語一般。

“嗯?”林春兒看著他。

“你不講話。”

“我一直寡言。”林春兒朝他笑笑。

喬瀚文心中冷笑,他見過了林春兒熱情,自然知曉此刻她的敷衍。這女人真有趣。喬瀚文直到飯局結束還在想,林春兒這樣的人,真是有趣。

他有好心情,自然逃不出王瑾的眼。她將接下來幾天的日程與他對完,方說道:“你今天格外關註林春兒。”

喬瀚文聳聳肩:“怎麽了?”

“沒怎麽,就是覺得有些反常。你從前私下不這樣和氣,剛剛飯局上你一直在主動講話。”王瑾頓了頓:“你対她有私心?”

喬瀚文靠在座椅上,想起林春兒誇他的那句:寫到水窮天杪,定非塵土間人。這是她今天唯一的真誠了。

“你知道麽?我已經很多年沒這麽想征服一個女人了。”喬瀚文燃了一支煙:“這種感覺不錯。”

“就因為她拒絕你?”王瑾問道。

喬瀚文搖搖頭:“不,因為她……是她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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